咸鱼XXE

神子授课(1)
“《光之冕》第三章,第一节。”叶池一边推开谜之阁最顶层的木窗一边对松鸦羽说,“你可以试着读一下,我知道这对于刚会识字的孩子有点难。”

松鸦羽坐在松软的垫子上有些困倦地打着呵欠,今天他刚满五周岁,叶池刚刚偷偷给他过了个小生日,还把狮焰——他的哥哥,抱来见了他。

“神用智慧的眼选中拥有皇室血脉的高贵之人,让他们生出精灵一般的纤长耳廓,‘神的标志’!神赐予神子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力量,于神子——神的孩子。伟大的神啊,他无私地、宽宏地给予我们,他的一切、所有的力量。”松鸦羽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哥哥,他现在还在生气,刚才狮焰拿他的耳朵开玩笑。可是学习时不能有情绪,他不想让叶池生气,于是继续读完了最后一句,“我们的神——光之冕。”

叶池微笑着点点头:“读的不错。这是这一章的开头,讲的就是神子加冕的过程,以及神子——也就是我们,拥有的能力。你看懂了多少?”

松鸦羽全看懂了,他一直能看懂所有的东西。叶池也知道这一点,但松鸦羽经常会向危险的地方想,所以她需要及时纠正他的想法。

“《光之冕》第一章,第三节。‘至高无上的神明,他是万物之光。他博爱无私,向他爱着的人民传递人间的真实——神明的身体,美丽的神体,伟大的媒介,传递爱的媒介。’”松鸦羽一字不差地背诵到,“第三章的第一节说,神子会获得神明的一切力量,那么是不是代表,神子也可以和神明一样传递讯息?”

叶池拍拍他的脑袋,再次在内心感叹这个早慧的孩子确实非同寻常,随后又说:“是。我们拥有这份力量,可以传递讯息给其他神子,但我们没必要这么做,也不会这么做。根据《神之祭》记载,我们的大半力量——也就是神的力量,都被封锁了,每月的祭祀,神就会封锁我们的一些力量,一个月之内会慢慢恢复,下个月重复这个仪式。”

“那么如果一个神子不祭祀了呢?”松鸦羽追问,“不参加祭祀的神子就会拥有这些力量了,不是吗?”

叶池露出了一个不确定的表情:“理论上来讲,是这样的。可是世上哪有不祭祀的神子?就连你这种非正式神子也要参加。”

“这么说……”松鸦羽顿了顿,确认了一下叶池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,继续说到,“如果有人得到了神子的身体,用黑魔法抽出自己的灵魂放如神子体内,那么是否就可以控制神子向他人发信……”

“你从哪里听来的!荒唐至极!”叶池突然尖叫到,“不会的,这种事不可能……不对,你从哪里听来的黑魔法!你看禁书了吗?”

松鸦羽吓得往椅子里缩了缩,一时不敢做声。他不明白叶池为什么这么生气——他确实偷看禁书了,迷之阁有为成年神子提供的藏书,对现在的他来讲确实是“禁书”。他趁晚上叶池回神之塔观星,端着蜡烛去了藏书室。

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见眼前的孩子害怕的模样,叶池的语气变得冷静了一些,“那些书……记录了很不好的东西。你看还太早了,要等你完成所有神子基础教育以后,才可以看。之前你说的那些,全忘掉吧,不会发生的。下课吧,去吃饭。”

松鸦羽闷闷地嗯了一声,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鞠躬后朝楼下走去。

完成所有神子基础教育。他心里默念,完成神对你的洗脑。

次日,藏书室就挂上了一把沉重的大锁。

神子授课(2)
叶池把一排牛皮纸卷轴整齐地码在松鸦羽面前。

“这是什么?”松鸦羽问到,他可以明显地看出,有些纸张很旧了,而有些很新,显然这些卷轴不是同一时期写的。

叶池张开了看起来最新的牛皮纸,递给他,回答到:“历代雷国神子的画像以及生平,画像是生前就画好的,生平是去世后下任神子撰写的。”

“炭毛。”松鸦羽念出这个名字,默默想,这一定是叶池的老师,因为字迹和纸张根其他的比起来都很新。

叶池点点头,没有回答,沉默地打开了每一个卷轴,铺在桌面上,用一块白布挨个擦去灰尘,擦完便送到松鸦羽手里。

黄牙,斑叶,松鸦羽心中默念每一个名字,并快速浏览着每一个人的生平。他们俩就这么安静了很久,直到松鸦羽发现递到自己手里的牛皮纸已经旧到辩识不出字迹了。

叶池把那块脏兮兮的布丢到旁边的桶里,她很信任松鸦羽的阅读能力,因此也确信他已经读完,并且全部记住了,于是便问:“谁是你最在意的神子?”

“你呢?”松鸦羽此时已经十岁,学会反问叶池了,这段时间他特别喜欢这么干。

叶池叹了口气,顺着他的意思走下去,道:“炭毛。”

“这个回答不对。她是你的老师。”松鸦羽很肯定地说,“《新词典》上说‘在意’是引起注意和好奇心的意思,你应该已经很了解她了,你写了她的生平。”

“不,我不够了解。”叶池微微低下头,让松鸦羽看不见她的眼睛,“她年轻时经历了什么,那时的王国是什么样的,发生了什么历史事件……我一概不知,她不被允许向我提起。”

松鸦羽想了想,继续问:“这是不是代表,你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,或者说没法告诉我。我其实是很无知的,被关在这个阁楼里出不去,唯一获取消息的途径只有被条条框框不能说这些话的你。”

叶池苦笑:“你说的有道理。但是你比我好些,我生在和平年代,因此我确实没什么历史事件好跟你讲。行了,回到正题,你最在意的是哪位?讲给我拜见一下。”

“这个,鹅羽。”松鸦羽挑出一张脏兮兮的牛皮纸,上面的字迹已经开始变得模糊,“他们说他疯了,然后死了。可我觉得他不是真疯,他只是比其他所有神子都……强而已。”

“是吗?”叶池不敢苟同,她听说过鹅羽晚年时确实惹了一堆麻烦。

“是的。我很确定。”松鸦羽点头,“你看,‘他向孩童嘶吼:滚出去!不要靠近我!你是瘟疫!你是王国的跳蚤!’他说了这种话。”

“这只能代表他疯了,还有其他什么吗?”

松鸦羽顿了一下,肯定的表情突然变得动摇,但还是闷闷地回到:“这句话是有意义的……我就是知道。”。

神子授课(3)
只要叶池还活着,松鸦羽就出不去谜之阁。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,下任神子理应被囚禁。

松鸦羽已经学完了所有神子必须学的知识,叶池不再为了授课来谜之阁了,所以他跟以往比起来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,也拥有了谜之阁的每个一房间的管理权。他拿着炭笔和牛皮纸,飞快的冲向谜之阁最高的天台——狮焰在那里等他。

狮焰是五岁时第一次见到松鸦羽的。他们二人和冬青叶是孪生手足。狮焰和冬青叶不太清楚松鸦羽去哪了,在此之前狮焰甚至都差点忘记了自己有个弟弟,直到五岁那天,正在拿着木刀练习的他被叶池抱走了,一路抱去了谜之阁,见到了他。狮焰被告知,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下一任神子——眼前这个苍白得有些病态的孩子。叶池告诉他,松鸦羽绝对不能出这个阁楼,六岁之前不能见太阳和月亮,狮焰每周完成课业都要来陪他说话,也可以和他玩。
年幼的狮焰感到一丝恐惧。松鸦羽看起来太脆弱了,像秋天的落叶,用力就会碎掉,也像冬天的雪花,碰一下就会消失,偏偏是看起来这么柔弱的人,他那深邃的眼眸中却又蕴含了整个宇宙中最可怕的力量。狮焰隐隐觉得,靠近了他就是靠近了无底深渊——但是他又因为一种说不出的原因,无法拒绝他人生第一个任务。
从此以后,狮焰便每周日被送来谜之阁。大家都说他是自来熟,对谁都得一腔热忱,对松鸦羽他也是如此。可一开始的松鸦羽似乎不喜欢这样,他显得很害怕、不知所措,就好像……从来没有和别人正常地聊过天。后来狮焰知道了,松鸦羽确实不会聊天,也不会玩,就像被冻在冰块里,和他的书本与羽毛笔一起。

……现在二人已经十二岁了,狮焰来谜之阁的频率从“每周”变成了“每天”。他坐在天台的地板上,用手中的短刀耍着刀花,春天的风很舒服,把他金色的碎发吹乱了。
梯子那边冒出一个灰色的脑袋,紧接着松鸦羽便把手中的一些写字用具扔了上来。狮焰赶紧上去搭把手,他可不想让松鸦羽摔骨折。松鸦羽好不容易才爬上来,整个人都气喘吁吁地,跪坐在地上站不起来。

狮焰理好散落的纸笔,防止它们掉下去——天台曾经是一个废弃的大烟囱,是他把烟囱口用木板封上,又摆了个梯子。这个烟囱很高,都快赶上神之塔了,也没有护栏,如果叶池知道了他们做这么危险的事一定会大发雷霆——所以她不知道,这是狮焰和松鸦羽的秘密。

松鸦羽缓过来了,指了指狮焰手里的牛皮纸,意思似乎是让狮焰读。他很擅长写作,也有很多新奇的想法,以前有叶池管着他不能瞎写,现在他可以偷偷写给狮焰一个人看了。

“《论神罚的转移方式》。”狮焰读出了标题,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的弟弟头脑特别好,他的文章一直都很深奥,所以当他发现自己连标题都没看懂时,也不怎么惊讶,“神罚是什么?”

“《光之冕》十一章讲到的:‘伤害神子就是伤害神明的杰作,就是亵渎神明。不可饶恕之举,神明会降下惩罚,无法逃脱。’”松鸦羽说。

狮焰不解:“你在帮要伤害你的人想逃脱惩罚的方式?”

“不是的,这个方式只是我的一个设想,而且理论上来讲惩罚无法全部转移,”松鸦羽凑到狮焰旁边,指了指牛皮纸上用红墨水写的一行字,“哝,是在被转移者同意的情况下平摊,一人一半。”

狮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:“我还是希望这个方法永远不要有人用到。”

松鸦羽无奈地摊手,朗声道:“等会儿你把这些带走烧了吧,我也不希望别人知道。说点别的,上次你说冬青叶想来见我,她什么时候来?”

“她来不了。”狮焰很肯定地说,“叶池不让她来。我是你的护卫,听说也是叶池求火星打破规矩,我才能在这儿的。”

松鸦羽沉默了一会儿,闷闷不乐地嘟囔:“我希望叶池可以活很久,但也想出去见见冬青叶他们。真不公平,你就没这个烦恼。”

神子授课(4)
这是松鸦羽分享给狮焰那篇关于“分担神罚”的文章后的第二天下午,他和往日一样坐在四楼的窗边,盯着楼下大门的地方,等待狮焰的到来。

松鸦羽不喜欢谜之阁,因为它四楼以下一扇窗都没有,导致他看窗外的什么都只能远远的看。

狮焰已经迟到二十分钟了,松鸦羽无聊地抽出一张草纸,开始试着叠出狮焰前几天教他叠的飞机。他学什么都是一遍就会,折纸自然不在话下。

松鸦羽又瞥了一眼楼下,还是没有人来,他又抽出一张草纸,用羽毛笔蘸了深蓝色墨水,写下了一个标题:“纸质飞机的改进方法”。

无聊能让他做出很多不得了的事,比如说现在,在涂涂改改十分钟以后,他的纸飞机已经被他改进得非常稳定,完全不会偏离航道了。他突然很期待狮焰能看到这个改良版的飞机。

太阳已经有要落下去的趋势,叶池叮嘱过他今晚要注意观星,因此他必须提前好几个小时开始准备。他费力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黑色牛皮大箱子,“咔擦”一声打开金属搭扣,取出里面一节一节的木制望远镜零件,开始小心地组装。以前狮焰跟他一起装时,总会不小心弄丢最小的那个螺丝。

望远镜装好了,丝毫不差,十分完美,可是狮焰已经迟到一小时了,太阳也只剩三分之二露在地平线之上了。

松鸦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点儿不开心,可能是太无聊了。却还是告诉自己:狮焰今天不回来了。

他突然感觉很疲惫,一下瘫坐在床上,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干。正当他昏昏沉沉地快要睡着时,远远地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。

“松——鸦——羽——!”

这个声音松鸦羽从来没听到过,很清脆,很温柔,能听出来压抑不住的喜悦。他赶紧爬起来,不顾叶池“脑袋不许伸出窗外”的警告了,把半个身体探出去查看。

大门口的地方,一个黑发的女孩儿穿着绿色洋裙,头上绑着墨色的丝带,和狮焰一起站在温柔的晚风里,抬头看向他的窗口。她的裙子随着风摇曳,和草地衬得十分好看。

松鸦羽突然感觉头皮发麻,眼睛也很酸,就好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。他无法控制自己地一把拿起那个纸飞机,全力向窗外扔去。

“冬青叶——!狮焰——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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